反方向的钟(三)
郑世杰这几天的心理压力很大,因为他要时刻注意炮仗一样的陆离,而且是个哑炮,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。
平时只要在局里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工作就可以,但现在陆离住在他家,他每天24小时与上司零距离接触。
在过了快一周提心吊胆的日子过后,郑世杰打心底佩服池震。
自上周陆离和池震分手以后,陆离就直接拖着行李箱住进了他家,理由是觉得原来的房子装潢和家具有些旧了,想翻新一下。
其实郑世杰知道,陆离家有很多池震的东西,怕回去触景生情。
他就是死鸭子嘴硬。
关于陆离和池震这段如同七世怨侣一样互相纠缠折磨的感情关系,郑世杰最有发言权,他见证了两个人几年间分分合合的全过程。
郑世杰是陆离的下届师弟,在他印象里陆离来去如风甚少有深交的人,直到某一天陆离身后跟来了一个总是嬉皮笑脸的男生。
那天是陆离19岁生日,郑世杰偶然间看到陆离的学生证才知道。在软磨硬泡了好几天以后陆离终于答应了郑世杰请自己吃饭的邀请,算庆祝生日。
到了吃饭的地方,郑世杰惊讶地看着跟在陆离后面的人。
“这是池震,国立大法律系,和我同届。”
陆离是这么介绍。
“你好你好,我是陆离的朋友,随便叫我什么都可以。”
池震大大咧咧地同郑世杰打招呼,陆离没反对,默认了池震说的话。
那顿饭三个人吃得挺愉快,陆离都难得地说了许多话。
点的一箱酒基本上是池震和郑世杰喝的,陆离喝了三瓶过后有了醉意,在酒精的催化下又恢复了白日不言不语的安静状态。
他自知酒量不好所以平时基本滴酒不沾,但那日毕竟是他生日,高兴便多喝了几杯。
最后是池震扶着陆离出的饭店,郑世杰结完账去路边打车,池震让他先学校,说带陆离慢慢走回去,顺便醒醒酒。
郑世杰看陆离和池震确实很熟的样子便自己先上了车。
池震半搂着陆离,陆离几乎整个人倚靠在他身上,头正抵在他的颈窝。
池震的手出了一层汗,他清晰地感受到陆离温热的呼吸穿过单薄的布料喷在他的皮肤上。他低头就看见陆离毛茸茸的脑袋,还有卷翘的睫毛。
走了一段路后池震有些吃力,陆离看着清瘦但重量着实不轻。恰巧附近有长椅,池震便把陆离安置在长椅上然后跑去街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两瓶水。
这条路是临海的观景大道,热带雨林气候的海风在晚上仍带着太阳的温度,撩过刚才陆离靠过的地方,又从胸膛一路蔓延到耳后。池震拧开一瓶水咕嘟嘟喝完,心跳平息了一点后转头细细观察陆离。
陆离今天穿了一件衬衫,许是刚才喝醉了天气又热,迷糊之中把领口扯开了大半,从脖子到胸口大部分肌肤裸在外面。
池震的目光沿着陆离的脖子攀爬到精巧的下巴,陆离的皮肤很白,一点也不像在警校经受过风吹雨打的训练,脸颊又染了一点酡红,像颜色晕染得极好的瓷器。
池震不自觉地拿矿泉水瓶贴上陆离的身体,瓶身冰冷的水珠顺着光洁的胸膛流下来,陆离轻哼一声,池震听见默默咽了咽口水。
陆离的睫毛轻轻抖动几下,池震见状赶紧把瓶子放下来。
陆离醒来就看见池震靠坐在旁边,挡住自己不让倒下去。抬头视线交汇的瞬间,池震清了清嗓子,迅速别过头。
“你……醒了?”
池震把水递过去,仍然没看陆离。
陆离接过喝了一半,酒醒了几分,他才发现周围只有他和池震两个,这条路因为还没开发完再加上已经是深夜所以也没什么人路过。
“我让郑世杰先回去了,想着你那会还睡着不方便就带你醒醒酒。”
池震快速地说完这句话,尽量保持不和陆离直接眼神接触以掩饰心里的慌乱。
陆离没什么疑问,而是看了看手表。
“快十二点了……学校肯定回不去,你呢?”
“什么我什么?”
“你想这个点回学校翻墙吗?”
陆离又变回了嘴人毫不留情的样子。
“哦哦……要不去我家?我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。从这里走几步就到前面夜市了,再在那里打车。”
被酒精侵蚀过的大脑此时发送了疲惫的信号,陆离有些头晕脑胀,就点头答应了池震的提议。
站起来时他注意到自己的衣服敞开了大半,又想到刚才池震怪异的反应,心里如一团乱麻。
“扶我一下,头晕。”
陆离摇摇头,无力去想其他的事情,遵循身体的本能喊了池震一声来帮忙扶他。
池震连忙过去扶住陆离的肩膀,一边走一边和陆离聊天让他保持清醒。
“从认识你以来第一次见你说了那么多话。”
“嗯”
“没想到你酒量那么差啊,怪不得之前在酒吧没见你喝酒。”
“闭嘴”
“哦对,忘记跟你说了──”
池震契而不舍继续跟陆离说话。
“生日快乐,陆离。”
“……谢谢”
陆离哑然,过了一会轻轻地回答。
池震心里有了笑意,认识陆离一年多,他已经能分得清楚陆离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。
“谢谢”
陆离又补了一句,是真心的谢谢你,不止是因为生日快乐。
陆离坐在池震家的沙发上,有些局促。
倒是池震忙前忙后帮他倒水,找衣服和毛巾拖鞋,一点也不尴尬的样子。
“你先去洗澡吧,卫生间就在那里,热水往左边调,洗完穿这个,我前几天刚买的衣服还没穿过但洗过了,啊还有毛巾和拖鞋是新的你不用怕……”
池震一口气说完然后把东西全部塞给陆离。
“洗面奶就用我的吧,黑色瓶子那个,还有……”
“噗──”
看着池震一副保姆的样子陆离忍不住笑出声,又觉得不太好,连忙摆摆手说,
“我知道了,我这就去洗澡。”
池震坐在客厅听着卫生间哗啦啦的水声,像雨点打在他的心头。
过了半小时,陆离洗完出来,见池震不在客厅便轻声唤他。
“池震,池震?”
池震正在阳台上吹风,听见声音回头,陆离站在客厅中央。
他的衣服套在陆离身上显得有点空荡,睡裤下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,像一节嫩藕。
鼻尖又萦绕了那股似有若无的薄荷香,来自陆离的头发和身上。从第一次在酒吧遇见陆离后,池震就把家里的沐浴露和洗发水都换成了薄荷味。
有薄荷的味道,就像他在身边。
脑子里最后一根紧绷的理智神经断裂,池震径直走过去用力抱住陆离。
他忍了一晚上的拥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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